开一贴整理旧作

老猫

<唯物论》

1，

又想起那个鬼。

昨晚，我听他哭过

他习惯喝西北风
喝多了，就跳上枯枝头
把水底的月亮，撕个粉碎
偶尔坐在我旁边隐痛
那时候，他倒是透明的
多年以前，这里还是红树林
他就溺在这里
所有的不甘化为淤泥
现在这里要拆迁了
他的骨殖，重新暴露出来
满地纠缠的钢筋，和挖掘机
不停地搏斗

2，

一只鸟，具有特定的轨迹。

你看

它先是在法院大楼
门口的树顶上，轻佻地跳着
往法院牌子上点粪
接着又跳过干洗店、spa
飞到一家超市上空盘旋
消失在一扇窗玻璃的反光里
我无法参透，这么复杂的
一条曲线
风吹响所有的屋顶
对面深巷里的那间洗头房
和星星一样，只有到深夜
才能够亮起来

3，

门口，一棵老榕树。

它比我先来到这里

事实上，我才是入侵者
满大街的入侵者，和叫***声
包括那个来了多年的乞丐
他叫喊着：“饿啊，饿啊
给我一块钱买面包吃…”
这，影响不了它静如处子
抵挡不住它身体里面传来的
咀嚼声
某年春天，它以身饲虫
如今，已修炼得
半枯半荣

4，

窗外。

一片嫩叶隐含雷鸣。

雨点不停，从上面下来
疾如电车
我看着那些被雨追赶的人
有的顺流，有的逆流
有的在低洼处，聚到一起
打了旋，又散开来
该死的蚂蚁五一节还不休息
这不，窗台上搬饼干的那只
陷入一滴雨水的泥潭
它顺应天命，说什么与我：
“今生，仅有一面之缘！”

5，

一抹霞光，

总是出现在故事转折处。

第一次看到它，是在很久前
一部老电影里
那天特务被揪出来，地主婆
被斗得尿了裤子
小麦不再愤怒，快乐生长
它就挂在震天的锣鼓声里
后来，它多次出现在电视剧
在失恋的天空，一场分离了
几十年的雨后，昨天又出现
在街道拐弯的玻璃幕墙上
我苦苦思索，到底错过什么

(作于2014-05-01)

老猫

<象雨一样，一直下》

花开数朵，清晨，我校对了它们的闹钟
我起床，我穿衣，我熬粥，我煎蛋
脸盆里，草履虫形状的我，我看着
迟疑了好久，一阵风过来，“啵”，他破了
象一个坚持了半天的水泡
那个坐在镜子中的人，误入进化的歧途
他脸色憔悴，提醒我说：“无有我相……”
天花板坚实，暂时支撑住：盆栽、电视剧、
鸟鸣和无数的我，一切向下的事物

(作于2014-05-09)

辛巴

深刻  好

老猫

<乍暖还寒>

____________致母亲


6：30，风景缺失了一角

6：37，你出门，左握太极剑，右提菜篮子
6：40，山穷水又复，一招仙人指路，帮你拨开面前的浓雾

7：05，时间是座待寂的广场，你和老太太们，练习放下，练习气沉丹田
7：20，练习在菜篮子里，长出蘑菇、蕃茄、青菜，一条尚未适应轮回的鱼

8：00，你带小孙女到童话里上学，边教她路面上的字，“车、交、公、证办、票发”
9：00，一架客机失踪多日，你拿起放大镜，在报纸缝里，帮忙寻找

9：30，你还接到一个打错的电话

11：00，菜扔进锅里，油溅了出来，你挥动锅铲，又用了“六封四闭”
12：45，你推窗而望，春风十里，淹没你的心跳

(作于2013-12-06)

老猫

﹤联邦快递﹥

快递员送来拐杖、糖尿病
还有几个阴郁的下午
他说：
轮椅和相框，正在路上

我默默地签收
走到哪里，他们都找到我
尽管我装上眼袋，留了胡须
故意用垃圾食物撑胀肚腩

母亲对此毫不知情，她开始
热衷用放大镜，看老照片
如侦探一样自己寻找线索
发现过去的蛛丝蚂迹

大街上哗哗响，传来
验钞机的声音，象风吹树叶
我推开窗，赶在门铃响起前
重新命名一只鸟

(作于2013-02-16)

老猫

<尘嚣>

“为什么要这么白？”

一张白纸突然开口问
请原谅我，春天如此
怪异
外面木棉花的雨
下一阵
就枯萎一阵

我厌倦于这样的发问
它原是一片速生林
清风为引
月光诵经般照耀
疏理了它的肌腠

这样的问题
总是猝不及防
正如，那天我为母亲
熬煮中药
君、臣、佐、使
化为雾气升腾

无关一个王朝的更叠
不谈革命
药罐子头脑发热
用圆鼓鼓的腹语
嘟嘟囔囔：
“为什么要这么苦？”

(作于2013-04-08)

老猫

<活着，在“红磨坊”>

“红磨坊”没有水车
没有磨，只有小吃和点心
糯米鸡里没有鸡
肠粉空有一条肠的模样
红磨坊的大门
为什么漆满了红色
“先生，你要点什么…？”
红磨坊的女服务员
是不是女的？
“我要一头牛被河牵着
走出晨曦
我要那只变成石头的牧笛
被一阵吃惊的晨风吹响
还有，我要那头牛
回忆起我的样子…”

(作于2011-06-27)

老猫

﹤魔兽﹥

昨晚的一缸烟头
几个空酒瓶，证明它来过
我悄悄起身，小心翼翼地
走出门外

满大街的人毫不知情
我警惕地望向街道拐角
望着每一堵墙壁的后面
企图在人们脸上
有所发现

不知道是谁
把它放了出来
它通常在僻静处守着
偶尔还跑进电脑游戏
让人们，公然撕咬

昨晚，它又出现在
我偶然看的电视连续剧
象个女主角那样
谈情，说爱

我在她痛哭失声的时候
及时地关掉了电视机
把它困在了电视机里面
那条，无人安慰的深巷

(作于2012-04-14)

老猫

﹤锁匠﹥



“一个下午，凭什么被打开？”

一个下午，无非是十二平米店面，加几千把等待归宿的钥匙

最老的一把，已找不到锁头，最老的一把青铜挂绿，形如感叹号

风有时候会来，带动牌招，所有挂着的钥匙，随他一起晃动

他会想起用度量尺，测量一个路人的厚度，想用挫刀把他挫薄

1984年，他加入市开锁协会，1987年，他遇到一把开不了的锁

1992年某夜，他把女人压在床上，自己迟疑的象个拨锁器

“进来啊，笨！”，女人嗔骂，他静静地等，“嘎哒”的

那一声轻响

(作于2013-02-27)

辛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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